Kasho

10.

有赖于他那安定有序的上班族生物钟，Peter醒了。马里布别墅的卧室里安装着智能恒温系统，但他裸露在棉被外的肩膀还是感到有些微凉。亚麻质地的床品柔顺地亲和着他的肌肤，过于舒适的感受简直令他立刻就要重新陷入昏睡。他睁开惺忪睡眼，看到Tony就躺在床的另一边，闭着双眼沉沉安眠。他的黑发自然散落着，同样裸露着的肩膀和手臂浸在清晨乳白色的阳光中将线条羽化得柔和。

Peter扭过头，能看到他的相机就放在床旁边的一个打开的行李箱中。他没有起身，只是伸出手去抓住相机包的背带，轻轻把相机包拖了过来，接着取出相机，又重新转回身来，就这样用侧躺的姿势把镜头对准了熟睡中的Tony。他看着他曾想象过却从未真正见过的Tony的睡脸，一边咬住一个不自觉的窃笑，一边按下快门。

昨天他跟着Tony从巴格达回到了加利福尼亚，然后，鉴于没有任何人反对这一行为，他直接坐着Tony的私人直升机被送到了这里。没有经过任何主动的要求或者刻意的诱惑，他们只是自然地躺在一处，热情地紧密相拥，就仿佛事情本来早就该是这样。这次Tony没有拒绝Peter脱下他的衬衫，当Peter看到他胸口上那盏蓝色的灯火和那道狰狞的圆形伤疤时，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他们用各自稳健的臂膀紧紧地搂住彼此，爱语熔炼的高温仿佛熔化了他心中的一切疑问。

这时他镜头中的面孔却突然动了起来。Tony对着镜头勾起一个有点迟缓的微笑，他的嗓音里带着晨起时特有的低沉、沙哑和慵懒。“你就这么爱我，哈？”他边说边伸出一只手掌，探进Peter耳后的发丛中用力地揉了揉。

Peter便把手中的相机随手放了下来，把脸颊放进Tony那只捧着他的脸的手的掌心中，来回蹭了蹭。他用他那双十足澄净的玻璃球般的双眼，以一种仰角的视线望着Tony，撒娇似地轻轻答道：“Yeah.”

Tony甜蜜地低声笑了笑，伸手揽过Peter的腰，把他乖巧的男孩拉进怀中，在对方额上赠予一个羽毛拂过般的轻吻。“早上好Peter。”

“早上好Mr.Stark。”Peter伏在Tony臂弯里，清脆的嗓音因为被困在窄小的空间中而略微发闷。

“我不敢相信你仍然叫我Mr.Stark。”Tony打趣道。

“呃……早上好，To、Tony……”Peter说着抿了抿嘴。

然后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就这样互相拥抱着躺在床上，静静地彼此凝视了一会儿，仿佛他们是初次会面而对彼此太过陌生，又仿佛他们是对彼此太过痴迷而可以就此对望到永永远远。清晨的朝阳这时已经升到足够的高度，可以使它温热的光束爬过窗棂、漫进房间，把恋人的身影投映在彼此的瞳孔中。

Tony枕着自己的手臂，慢慢地眨着眼睛，静静地说：“我有好多话想要问你。”

“我也是。”

“那么你先说。”

“呃……”Peter的眼睛左右闪动，他好像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什么？你怎么到现在还在想这种问题。被这样问可让我觉得很受冒犯，我到底哪里让你觉得我不喜欢你？”

“可你……那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好吧，好吧，你是Peter Parker，我的小摄影师，也是蜘蛛侠，亲爱的友好邻居，嗯？”

“对，对，但在昨天之前他们可完全是两个人。而你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哦？”Tony故作姿态，“我做了些什么？”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

“嗯，好得很啊，这么说来你完全就是那种烂到极点的登徒浪子。”

Tony忍不住笑起来。“其实我觉得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可能比你想的、比我自己以为的都要早得多。”

“什么？什么时候？是不是都怪那个擦伤？我就知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可能是我见到Peter Parker的一瞬间吧。拜托，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是Tony Stark，就算去掉我的半个大脑，我也不可能蠢到明明有一个长着我吻过好几遍的嘴唇的可爱男孩儿成天在我面前像只小狗一样窜来窜去，我还丝毫没动过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想法，即使你真的已经在区别和掩饰两种身份口吻上做了很多努力。没错，这全是我的错，都怪我太聪明了。”

“不管你信不信，如果不是你把我搂得这么紧让我没法出拳，我现在就会把你打成乌眼青。”

“彼此彼此，我现在也召唤不了钢铁侠装甲。”

接着他们就在一种类似于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气氛中交流了许多问题，互相逼迫对方说出是什么时候爱上了自己、爱着自己的哪里，这并不很容易，由于Tony带头发起的嘴硬形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惯性，他们最后陷入了一场用小学男生式的措辞互损的车轮战里。最后还是年长者率先意识到了这其中的愚蠢而重新安静下来，却没有做出任何有助于息事宁人的举动，导致那个先被挑起“战意”又被晾在一边的一方格外不满。

“不过，在你自己摘下面罩面对我的那一秒钟，我还是完全被震撼了。”Tony说。他的一只手绕过Peter的后腰，握住Peter的肩膀，“勇敢的男孩，我真的很佩服你。你知道吗，我这两天禁不住一直在想象，如果我是你，我能不能有摘下面罩的这份勇气。”

“……”Peter抬起一只手，越过肩头与Tony的手交扣，他从他纠结的眉毛下面望着Tony，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有点酸涩的讪笑，“谁知道呢。跟你不同，我可是在尽我所能地不去回想这件事，不去考虑我的做法到底对不对。如果我没控制好我的理性而让我感觉到哪怕有一丝的后悔，那对我来说都会是……灭顶之灾。”

Tony只是用力握紧了他的手。“我不会让你为此后悔的。”

就在这时，卧室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发音高雅、口吻冷静的女声：“早上好，boss。现在是早晨七时三十分，已经到了您规定的起床时间了。如有打扰，请您谅解。”

Peter吓得一把抓过棉被盖过肩头，他结结巴巴地说：“很很很抱歉女士！我我我还没穿衣服……”

Friday那清晰的粉红色人影闪现在了房间里，她用一种流畅自然到可怕的动作自顾自地在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平静地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Tony倒在床上，乐不可支。Peter蒙着被子向他凑了过来，有点紧张兮兮地悄声问道：“Friday一直就在这里？那昨天晚上我们……”

“It’s okay，Friday可是个礼貌的女孩儿。”Tony开怀地呵呵笑着说道。他又抬起上身，越过Peter的被窝，向Friday大声问道：“Friday，你不是一个礼貌的女孩儿？”

“承蒙夸奖。然而如果您还不立刻起床的话，您编写的程序就不允许我再保持礼貌太久了，boss。”

 

 

11.

人工智能的话如果太管用了，会不会违反机器人三定律？不知道，但Tony和Peter现在已经老老实实地从床上下来，坐在厨房里准备吃早餐了。

“哦，让你给我做早餐你就做了这个？烤黑的吐司、速溶麦片和没煮熟的鸡蛋？”

“我都说了我不会做饭，你非要我来做。”Peter鼓着气辩解道，“我平时又不做早餐。”

“那你吃什么？”

“我在上班路上买面包吃。”

“那还真可怕。”

“你对一个单身男青年有什么误解？你就吃了吧，偶尔也体会一下我们一般庶民的食物怎么样。”

Peter知道这味道肯定不怎么样，特别是吐司吃起来就像刚从撒哈拉沙漠里挖出来一样。但Tony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再多说什么，开始一边用平板电脑浏览页面一边吃早餐了。

“听着，提前结束你的Peter Parker时间可能很遗憾，但接下来的话是说给蜘蛛侠听的。”Tony一边用手指滑动屏幕一边说道，“你记得我们在伊拉克抓捕了几个俘虏吗？经过连夜审讯，他们已经招了点东西了。”

Peter嘴里还含着麦片，他为这突然跳跃的话题而愣了一愣，但Tony话语中郑重提及了他的战士身份，让他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自称是十戒帮的人。”

“十戒帮？是Mandarin的十戒帮吗？”

“就是你知道的那个。”

“Mandarin是由你负责的，不是我，所以我不是那么清楚，但我听说他的十个指环不是早就被神盾局控制了吗？十戒帮现在还在活动吗？”

Tony陈述道：“从他们的话来看是这样。他们自称仍能一直不断感受到来自十戒的不甘愿的强烈召唤，想要重新回到世界上呼风唤雨。所以十戒帮一直在袭击和报复神盾局与复仇者，企图重新夺回十戒。你知道，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我倒想知道，你对他们的说法怎么看？”

“你为什么这么问？”Peter眨眨眼，思索着顿了一顿，“你是不是觉得他们的供述有问题？”

“问题不在于他们的供述本身。实际上，我这些年来的确一直都能断断续续地监测到十戒帮的余孽在中东继续活动的迹象。只是他们还没有闹出过这么大规模的骚乱，所以我总是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这是我的疏忽，但是今天先不谈这个。”说到这里，Tony抬起头来望向对面的Peter，“我想强调的是，这些俘虏刚才自杀了。他们自杀用的毒剂早就内置在他们体内，才骗过了我们的搜查。”

Peter愣愣地双眼发直的样子让Tony看着心下有些不忍。是了，说白了他只是个孩子，刚刚从象牙塔中步入社会，还远远不知道什么是围猎和鲸吞。他这样的孩子应该去放肆游乐，去纵情创造。或许Peter这几天已经离真正的战争和生死太过靠近了，而Tony或许该为此负责，因为他就是世界上最明白火器与硝烟是如何张着血盆大口吞吃人类的人，而他不该忘记这些，更不该在Peter已经回到和平美好的联邦合众国时还要向他透露这些肮脏的世故。这并不是Tony一直以来的作战所为的目标。他要的是像Peter这样的孩子都越过一切，越过他，去拥抱白光，拥抱未来。或许是他太软弱了。

“我不该对你说这些。”Tony带着歉意望着Peter笑了笑，“忘了吧。”

Peter有点迷惑：“什、什么不该？什么忘了？”

“没什么。现在吃饭吧。”Tony还真的拿起了一块吐司，用手撕下了一片。

这下Peter可算被他激怒了。他目光如炬地直直回望着Tony，张开嘴冷笑了一声。“哦，得了吧，我知道你这是什么盘算。‘儿童不宜’？‘家长指导’？你算我哪门子的监护人啊？我随身带着驾照呢，你要检查一下我今年年龄几何吗？”

“Peter……”Tony皱了皱眉，“好吧，是我错了，是我的说法不对，好吗？忘了这件事吧。交给我来处理。Pepper几天内就会回来了，你还有你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Peter气得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还是你终于发展到有幻觉症状？你到底以为我是几岁的婴儿啊？我是听说过你有几个臭毛病，那我就提醒你，我可是蜘蛛侠啊，你是不是非得跟我打一架才算服气？”

“听着，我没有任何怀疑你能力的意思，好吗？”Tony一边耐心地规劝着，口吻波平如镜，一边往吐司上涂果酱。“这只是单纯的不关你的事。你就当看了场电影，听了个鬼故事。就这么回事。”

“你叫我忘了这事，然后你要去找谁商量？是队长吗，Thor吗，Hank Pym吗，是不是全纽约的超级英雄都轮了个遍也要瞒着我？Potts女士这样的普通人也能排在我前面？来自中东的流弹在我脑袋上留下的划伤现在还隐隐作痛呢，而你让我把那当成恐怖电影就算了？我们俩之中到底谁是老年痴呆啊，Tony Stark？”

如果坐在对面的这个一直在叽里呱啦不停顶嘴的人不是Peter，而是美国队长，Tony早就已经脱口而出一句“就是你”了。然而他没有，他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就是打定主意非参与这件事不可，是吗？这可没有加班费。”

“我不要加班费。我要你现在老老实实地看着我说话。”

“但我还是会给你加班费的。你要拿去买好点的早餐，提高一下营养水平，不能每天用街边卖的面包搪塞搪塞就完了。”

“太好笑了，一个以芝士汉堡和冰可乐为生的人让我少吃面包。天可怜见，至少面包还是正儿八经的谷物呢。”

不行。我撑不下去了。Tony迅速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吐了口气说道：“所以，你对这两个俘虏的自杀行为怎么看？”

“我只是觉得……这种切腹式的自杀行为不太像传统的中东恐怖组织。”Peter有点不太自信地慢吞吞地说着，但Tony坐在对面对着他鼓励地轻轻点头，他便继续说了下去。“毕竟他们可是有塔基亚原则（注：“塔基亚”是《古兰经》确认的一个原则，即穆斯林在受到迫害时，可以隐瞒内心的信仰，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这倒让我想起了我们的另一个老对手。”

“你是指九头蛇？”

“我就知道你也想到了。”

“但我并不完全确定。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吗——你笑什么笑——那天你问我，我们打的坏蛋是什么人，对吗？”

“我没笑！我记得你说那是商业间谍。”

“没错。当时他们用着爱好者级别的落后武器来入侵我的公司。所以在把他们赶走以后，我就完全忘记了这个插曲。直到我刚才从技术部门收到一些调查报告显示，这次行动很有可能跟我们在中东遇到的袭击有所联系。因为我们在这两次战斗中收缴的枪械所用的改装手法非常相像。”Tony打着手势进行描述。

“你是指这可能是你的商业竞争对手干的？或者是A.I.M.那帮变态干的？但九头蛇也一直没有放弃要窃取你的技术啊。”

“你说得没错。我们还需要更多证据来确定真正的嫌疑人。”

“而我会是你超级可靠的伙伴的！”Peter活泼地欢呼着绕过整个餐桌，抱住Tony的脖子坐进他怀里。

TBC